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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88章 第 388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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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88章 第 388 章

延喜路荒廢許久, 從路口底走出來,前頭邊倒是越來越熱鬧,可如果回頭看,就能見到身後一群廢棄舊屋都如鬼宅一般陰森荒涼, 沈沈死氣縈繞不散。

徐蕙軒本以為自己已經不怕了, 等出來後, 那種被盯上的叫人毛骨悚然的危機感又跟落在背上的爬蟲一樣,一點點攀升上來。

無意間,她回頭看去。

一道黑影十分迅速地藏入門後, 快得像是錯覺。

但在這種地方……徐蕙軒怎麽敢真的當做是錯覺?

不安感一直縈繞在幾人心頭,魏松亭還傻傻沒在意,見著那吹吹打打的隊伍和幾人說一聲後就趕忙小跑著迎上去問。

他一走遠,方才還和諧的氣氛陡然肅殺下去。

蘭姑噙著意味不明的笑,睇眼打量其他四人:“明人不說暗話, 我就不信,剛才你們不覺得那人臉眼熟。”

像是自言自語一樣笑道:“也不知那是我們之中的哪一個……”

“閉嘴!你瘋了?!”溫汝安當即厲喝制止,臉都嚇白了。

見識多了,自然明白什麽是死路。就如在偽裝的厲鬼面前戳穿其假面, 這是絕對不能做的。有時即便他們發現了惡鬼的偽裝也要裝作不知道, 但凡暴露半點心思,後果便不堪設想。現在蘭姑竟然直接在他們面前戳破了!!

溫汝安一把掐住了蘭姑脖子, 後者卻絲毫不在意,只彎著唇笑,斜睇著他:“這就怕了?昨晚豈不是怕得更厲害?”

溫汝安惡狠狠瞪她, 此時一道影子閃過, 另一個冰冷尖銳的東西抵住了他的後心。

“生死關頭,不該對自己人出手。”姜遺光平靜的沒有一絲起伏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, 刀尖穿透衣裳刺在脊背,那一點冰冷陡然間從背心擴散到五臟六腑似的,讓溫汝安不敢再動作了。

“你不也在對我動手嗎?”溫汝安冷笑道,“你就沒聽到她剛才說了什麽?”

姜遺光:“你再不松開她,我也只好送你一程。”

徐蕙軒沈著臉打圓場:“你們鬧夠了沒?膽量回來了人就變蠢了不成?”

唐閱別過臉去不想搭理這幾人。蘭姑被掐得面色漲紅,臉上卻還掛著溫柔的笑,笑得讓人心底發毛。

溫汝安恨得眼睛都要滴血,手收得更緊。

刺在他背心的刀尖也更進一步,紮出的血暈開在背後衣裳染了一團。

徐蕙軒低罵道:“真是瘋了,你們要瘋等出去了再瘋,在裏頭別連累了我們!”入鏡人若死了是不會有鬼魂的,但那也只是鏡外,鏡內可就不一定了,他倆真個變成鬼了鐵定要來找他們尋仇。

要是被厲鬼所害也就罷了,死在自己人手裏?說出去都好笑。

她自覺把話說的明白,那兩人誰也沒聽進去的樣子,徐蕙軒咬牙一扭臉,也不管了。這兩個人為了一點口舌意氣自尋死路,她何必摻和?

剛想明白,就見去前頭打聽的魏松亭滿臉驚惶地跑回來。這回他比在鬼宅子裏時還更怕,怕得整個人都和被抽走了骨頭似的,剛到近前腿就軟了下去,眼淚鼻涕流了滿臉,說不出的淒惶害怕。

等魏松亭一到,蘭姑臉上還帶笑,卻沒那麽叫人瘆得慌了,溫汝安手也收了,姜遺光刀子也藏起來了,一夥人又做出個其樂融融無比關心他的樣子,看他嚇得話都說不出來,還關切了給他揉胸拍背順順氣,好賴把事情說囫圇了。

魏松亭死死地抓著唐閱的手不放,剛才就是他在身邊,他腦子裏嗡嗡響,眼前一陣陣發黑,也不知道面前的是誰就抓住了救命稻草不放,追問了幾句,倒還能回幾句來。

“許家……許家的人也死了……方伯他,不認方嬸了……”魏松亭說了兩句就嚎啕起來,整個人往下滑,邊哭邊口齒不清地哭叫,“我家就在許家附近……”

方伯事發後,許家附近的屋子地皮都叫人盯上了。他爹娘手快,先買著了,不然也不能安安穩穩過這麽多年。可現在聽說許家的人全死……那,那住在家附近的還能落個什麽好?

這會兒可什麽都不好說了,唐閱掐一把魏松亭:“不要嚇自己,興許沒事呢?”他力氣也不小,強硬地把人拉起來,“快走!我們去看看!”

一夜的驚嚇,加上這會兒大喜大悲,滿腦子紛亂頭緒,魏松亭早就沒了主心骨,聞言抹了眼淚,鼻音含混厚重道:“是,是,說不定沒事呢?”

那五人也不希望魏家出事,魏松亭昨晚可是說了,當初方家出事兒時,他爹娘也在,興許那兩人知道得更多。再者如果魏松亭爹娘沒了,他這個人也就廢了。

一路走,一路縞素,快年節了,到處都掛了紅點了彩燈,年節喜慶還沒散呢,又添了一層不詳的白。來來去去不少人臉上掛喪身上穿白,彼此碰見了,若是對方身上不帶孝,還要擠出張笑臉來恭賀人新年好,等遇見同樣披麻戴孝的,兩張苦臉一對,就忍不住互相抹淚。

和昨夜儺戲時那股熱鬧勁兒一比,現在的悲涼死氣,叫人見了就心裏虛慌,心情也和這陰沈沈的天一樣沈下去。

“怎麽……一夜間就突然多了這麽多?”起初他們還沒在意,越走越有點不安。

他們已經聽到了至少五戶人家喪事了,只是沒見著棺材,想來要停靈幾天才能下葬。

一夜間,死了這麽多人?

徐蕙軒忍不住問:“以往也有這麽多嗎?”

魏松亭帶著哭腔搖頭:“也,也沒這麽厲害,而且這些人我知道,他們都住在許家了,不該出事的……”真正叫他害怕的是這個。

誰知,怕什麽來什麽。

等急匆匆到了魏松亭家門前的一條街卻進不去,那些個堆著紙紮彩亭彩樓紙娃娃的板車直接把路堵滿了,亂糟糟的水洩不通。

因著昨晚沒了不少人,那些人家裏為這辦後事還有好一頓扯皮,這麽多車堵著誰前誰後也值得拿來爭一爭。好好的一條大道口圍著幾十號人吵吵嚷嚷,楞是和菜市口一樣熱鬧。

再聽一耳朵,聽說住在許家的人全死了。許氏的哥哥嫂嫂都被發現吊死在家裏頭,舌頭伸的老長。村長的小外孫也沒了,腦袋在地上砸的碎開。其餘人更不消說,各有各的慘狀。

魏松亭心急如焚,拼命往人堆裏擠,嘴裏叫著讓讓、讓讓,他要進去。有些個吵上頭的聽著響兒回頭瞅一眼,避開身子轉開板車車頭叫他擠進去。有些個反而嫌他吵,沒聽清他說了個甚轉頭就擺出長輩架子叫他閉嘴。還有見著帶了五個外鄉人來覺得丟臉讓他把人領回去的。

吵吵擠擠沒個消停,這時那五個外鄉人的好處又顯出來了,竟不知他們是怎麽做到的,這樣擁堵擠嚷的地方也能跟活魚也似滑不溜手地往裏鉆,腳下一拐手上一帶,那背著籮筐扛著鋤頭吵架的就稀裏糊塗讓開了道。

好不容易擠出人堆,前頭人總算少了,有個漢子正和人扯皮,不經意往斜裏瞥一眼,當即沖過去抓著魏松亭:“你竟沒出事?”

魏松亭張口就喊二伯,忙問:“二伯,什麽出事?我爹娘呢?”

二伯頭上身上都穿著麻衣,聞言擺擺手道:“別提了,我今兒一大早去你家,你爹娘都出事了,我喊你你也不在,我以為你也出事,怎麽你又從外邊跑回來的?你昨晚沒在家?”

要不是因為弟弟弟妹沒了,他也不必一大早拉了板車出來,本來想著去林子裏砍幾根老木頭辦喪儀,誰知就給堵在了路上。

魏松亭哪裏還能回答?聽得自己父母出了事,搖搖欲墜的半邊天就徹底塌了下來,眼淚霎時流了滿臉,跟被踢了一腳的狼崽子一樣哭嚎一聲就往前奔。

幾個入鏡人此時互相對了個眼神,蘭姑姜遺光和唐閱追上去,剩下兩個留在原地問一問這位二伯知道些什麽。

魏松亭一口氣跑回了家,大門開了一半,陰涼的風從裏面往外吹,裏頭一點聲音都沒有,靜悄悄死氣沈沈。

他直挺挺闖進去,從昨晚開始滴米未進到現在又因急著回來不知跑了多久,早就餓得發虛,等見著院子裏匆匆忙忙掛起來的白布和幾個驅邪面具時,洶湧的悲意再也遮蓋不住,一聲悲鳴響徹小院。

蘭姑和姜遺光跟著進了門安慰他,唐閱在外邊眼睛一掃,把周圍人家來去什麽人都記了下來,又繞著屋子轉了半圈試圖找點東西,沒成。等他從墻的另一頭再回來準備進門前,鬼使神差地回頭看了一眼。

另一戶人家墻外,一個……戴著詭異獰厲鬼面具的人,探出半個腦袋,看著他。

唐閱一瞬間頭皮發麻,想也沒想就腳尖一點便如閃電般閃身疾沖出去,可等他到了那地方左右一張望,人影卻找不著了。

他不免失落,回過神忽然驚出滿身冷汗來,明明該避開那些東西才是,怎麽又主動來找?!他剛才居然下意識沒有一點遲疑地就來了,這惡鬼迷惑人心的功夫實在可怕。

一想到這裏昨晚曾有厲鬼肆虐唐閱就心裏發毛,腳下不由得後退兩步,到這時他才發現,周圍不知什麽時候靜得可怕。剛才還吵吵嚷嚷吹吹打打的人聲,忽然就沒了。

他轉個身準備回去,扭頭的一瞬間心差點從喉嚨口眼裏跳出來!

墻角,那張可怕古怪的面具又在靜靜盯著他看。不知看了多久。

唐閱一激靈,整個人彈起來拔腿就跑。

本來要往前走,這會兒一口氣又轉身朝後沒命地逃,本就是陌生的地界,泥瓦砌的墻巷乍一看沒什麽分別。

令唐閱更絕望的是,不論跑到哪裏,一旦回頭就能看見那面具又出現在墻邊角落,露出大半張臉,安安靜靜地盯著他。

面具當然不會說話,但他能看到,那面具,它是在笑著的!

唐閱越跑越急,只想著逃命哪裏還顧得上別的?沒命似的一路逃,跑著跑著,自個兒都不知跑到了哪裏去,這回回頭卻沒再看見面具了,腳步才漸漸慢下來。

魏松亭折騰了一晚上,他又何嘗不是?再怎麽能忍能捱也是肉.體凡胎,不是真個兒成了仙。

停下來後,唐閱靠著墻直喘粗氣,臉上背上不住冒汗,氣喘不休,心口砰砰跳得又猛又烈,好像隨時會從幹涸的喉嚨眼裏蹦出來。他卻咧著幹巴巴起皮的嘴笑開了。

不管怎樣,逃出來了就好。他撐著墻想,剛才自己做了什麽?才會突然引得厲鬼顯形?

應當沒有犯忌諱吧?

唐閱環視周圍,才剛恢覆的心又驟然提起。

眼前全是陌生又十分相似的房屋,他站在路口正中,前後左右看去,都覺得陌生。

這兒……到底是何處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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